2015年8月26日星期三

蘿蔔糕.


世间有一种无赖精神,那要义就是韧性。听说拳匪乱后,天津的青皮,就是所谓无赖者很跋扈,譬如给人搬一件行李,他就要两元,对他说这行李小,他说要两元,对他说道路近,他说要两元,对他说不要搬了,他说也仍然要两元。青皮固然是不足为法的,而那韧性却大可以佩服。——鲁迅《娜拉走后怎样》

近几日睡前厕上都在读柏杨小说,越读,越觉得还是先生的文字来得好读些。所谓好读,以太宰看来,畅顺是首要,然后是吸引。所谓吸引,不必要一定有趣,也可以是悲伤,愤怒,甚至怨怼。吸引之后,可能有共鸣,无论读者本尊有否经历过作者的经历。但从柏杨的文里,太宰没有读出这一点——这其实无关我们所经的时代不同,好的文字,应当是可以逾越时空障碍的。不过此篇依旧不是柏杨小说的读后感,所以就此打住,说回正题。

先生文字的精妙,虽不敢说随手一抓便是例子,多少还是容易举出的。譬如文初所引。问,无赖和韧性,究竟差在哪里?答,搬行李要两元,行李小要两元,道路近要两元,这是韧性;不要搬了也仍然要两元,这就是无赖。不过,若单提无赖的要义是韧性这句,却很可以被顽固者拿来做幌子,捍卫自己的冥顽不灵。

在太宰所走过的有限的生命里,曾见识过两种对韧性最主观的解读和演绎。

其一是磨,好比铁杵磨成针,媳妇熬成婆那样的磨。这种磨最能消耗人的意志和理性,常常似乎并不知从何开始,也仿佛看不到有个结束,只剩下无穷尽的过程,机械性的无休止的重复。铁棒子磨到最后,手里确乎有一枚绣花针,这是小数;更多的被磨成了粉,顺着淋在磨刀石上的水流入泥土里,或者随风消散在空气中,不被人看见。然而磨的结果,是会断的。

其二是犟,像阿凡提的毛驴,牵着不走,打着倒退。生活里最常见的场景,是不撞南墙不回头,不见棺材不掉泪,或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,见了棺材也不掉泪,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顾撞南墙,真正是气吞山河,万夫莫当。撞墙的结果无外那几种,便是太宰的算数水平,不消用上脚趾头也数得清:要么,头破了,墙没倒;要么,头破了,墙倒了——至于头没破,墙倒了,这种情形实在罕见,如有发生,纯属神迹。所以犟的结果,是会碎的。

于是这两者,终究与韧是有差别的。辣么,神马才是“韧”哩?简单说,从字面上看,所谓韧,架于刀上的熟牛皮是也,柔软而且结实。这里的要义正是两项而非一端,柔软,有磨的形,结实,有犟的影,但是不能利索地一刀下去切开两半,这中间连着的筋,便是韧的精髓。因为有筋,所以可以收放自如,可以软硬兼施,退可攻进可守,有点像打太极。

应用在实战里,古人早有训诫。春秋时候,齐国上卿管仲先森,就在他的大作《管子》第二十九篇《制分》中念咒曰:凡用兵者,攻坚则韧,乘瑕则神。攻坚则瑕者坚,乘瑕则坚者瑕。意思说,跟人打架,要插ta眼睛,捣ta鼻梁,捶ta肚皮,踢ta裤裆,万不可用自己的小细胳膊,去搬人家的大象腿,也不可闷头上来就金刚锁+剪刀腿+千斤坠,跟人死磕。倘若把自个儿定错了位,使错了招,结果若无意外,便是以小刀划牛皮,你尽管划,它且不烂。


早起讲过,翔氏赴加前,曾在深圳消磨了十年光景。便是在如此宝贵且漫长的时间里,居然都没有往广州遍尝道地的粤式美味,生生待到隔岸作壁上观,才晓得悔不当初。到了温市以后,与朋友们蹭过几回茶楼,总算对粤港点心有了分明的概念。在那里面,太宰最中意的是虾饺,晶莹的饺皮,饱饱地裹着Q弹的虾肉泥和鲜虾肉粒,完全没有猪肉滥竽充数,除了鲜还是鲜;其次是百花酿茄子,仍然是将虾肉剁成泥,团成团,酿入茄片中,先油炸再淋酱汁,咸鲜微甜;再有海鲜粥,干炒牛河,空心煎堆神马的,也是每去必点,百吃不厌。

也有在粤港茶楼里算是名震天下的招牌点心,但太宰始终爱不起来的,头一名,就是萝卜糕。后面排着的大约还有虎皮凤爪,酥炸乳鸽,反沙芋头,等等的一长串。嗯,太宰就是这么无私+无聊,甭管自家爱吃不爱吃,统统都要试着做来玩……噢,难怪太宰名叫“太宰”而不是“太馋”,原来是酱。



萝卜糕不是粤港茶楼里的专属品,在新加坡,马来西亚,台湾,也是生活中常见的小点,虽然主料都是白萝卜丝+粘米粉,配料却各具特色。广式的,被当地人以粤语称作“菜头粿”的,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,靠海吃海,所以常常会加了海味;港式的,最具标志性的方子是混入切碎的腊肠或者腊肉。做法,粤港除了蒸和煎,也有炒,常见如“XO酱炒萝卜糕”;星洲和马来的炒萝卜糕,则配料又不同,取甜酱油、鸡蛋和葱花,搭配着炒出一大盘;台湾的吃法大约最简单,蒸熟+蘸料,意在保留萝卜的本味,清清爽爽。


如此说来,太宰这回做的,配料中有海米,烹法上先蒸再煎,属于广式萝卜糕无疑了。成品无论卖相还是口感,太宰都自觉比茶楼里的高出不止一个档次,更何况用料的品质和份量,也非市售可并论。那个谁,还有谁,以及谁,无谓再劝太宰开什么私家馆子了:此物只在翔府有,净坛之外不得食。



材料:


步骤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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